言葉草葉

冰秋饭我吃吃吃吃吃吃吃吃
佛系产粮,感谢厚爱
微博id言葉葉ye

【数九寒天•洛冰河18day生贺-9:00】似烟


🌊很荣幸能参加此次活动,各位老师辛苦了~

🌊19岁富二代叛逆小少爷冰x27岁清雅佛系艺术家秋,关于一只暴躁的恋爱脑笨蛋小狗天天纠缠艺术家反被逗弄的故事,OOC和BUG都是我的锅

🌊字数1w2k,本来想写文艺风,结果…好像写成了沙雕风(悲

🌊祝亲爱的阿冰宝贝生日快乐,你是世界上最乖最可爱的小孩,沈老师最喜欢你啦!!!

因为你值得这世上一切最好的🎂୧( ⁼̴̶̤̀ω⁼̴̶̤́ )૭❤️✨



——————————————————————————————————————————————————————————————————




洛冰河抱着双臂,翘着二郎腿,向后仰躺在车座椅背上。他不耐烦地蹙着眉,微侧过头看向车窗外,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看着沿路那一棵棵苍翠的柏树伴着咻咻的风声不断向后闪去。明媚的阳光撒下,一枚藏在墨色发丝后的银色耳钉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干瞪眼了老半天,窗外的景色总算有点儿改变了。随着最后几丛灌木转眼间被抛到车尾,柏树丛林到了头,视野倏然变得开阔,层叠的绿叶被湛蓝的天空所取代,向更远处眺望,还能望见一片波光粼粼的海面。



忽然,车身发生一阵剧烈颠簸,洛冰河原先的姿势猝不及防失去平衡,迅速放下腿俯下身,抽出一手扶住车窗边沿才稳住。座位还在摇晃,车辆似乎是行驶到了一条格外崎岖不平的田间小路上,轮胎从一堆大小各异的石头上驶过,车身也就随之上下左右乱震,发出一系列机械车辆年久失修的咯噔咯噔、嘎巴嘎巴的令人牙疼的声音。




其他乘客也深受其害,有人没拽稳导致背包里的东西掉在过道上滚来滚去,有小孩子一头磕到了窗上而爆发出一阵响亮嚎哭,甚至有一位农家大妈拎的竹笼破了,几只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出笼子,咯咯叫着到处乱窜,车厢内一时间鸡飞狗跳,热闹非凡。




感觉到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包袱撞到自己的脚边停了下来,洛冰河在众人混乱的惊叫当中艰难地抬头睨了一眼,只见一只壮硕的大公鸡扑腾着翅膀当空飞过,一根鸡毛打着旋儿,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鲜艳的橘黄色就这样点缀在名牌高定黑风衣上,显得格外违和。




啊啊啊,长途客车……。




洛冰河脸色越来越黑,额头上爆出几根隐隐跳动的青筋,扣在窗沿上的手越收越紧,发出骨骼挤压的咯咯声。




真是要疯了。



…………………………

…………………………

…………………………



到站下车,洛冰河全身上下一点儿行李都没带,双手插兜,沾地即走,一副自由洒脱的样子。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走开,客车就火速加大油门,继续颠簸着扬长而去,沿路掀起一阵滚滚烟尘,他的一身黑衣外披也被这一阵风吹得猎猎作响。小镇上的居民见站台上来了这么个年轻帅气的外地人,不禁好奇地往这边瞧。



洛冰河抽着嘴角低下头掸去头发和衣服上的灰尘,一边走一边低声骂了一句脏话。好巧不巧,此时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都没看一眼就掐了,不过没消停一会儿就再度响起,如魔音贯耳。




“——干什么?”洛冰河接起电话,慢悠悠地开口,语气中满是不耐烦。



“你小子,挂我电话成习惯了是吧?……继承家业又不肯,国外进修又不愿,我还想问你要干什么?”对面,洛天琅语气里也含着浓浓的威胁意味和强烈的压迫感,不愧是亲生父子:“既然你妈安排你这假期去陪祖父祖母,你就给我老实呆着,知道了没?那养老的海滨小镇可经不起你折腾。”




可惜洛冰河完全不怕他:“没别的事儿了吗,没有我挂了。”




“你真是……”光听声音仿佛就能看见电话另一头的人气得牙痒痒的模样,洛冰河哼笑一声就挂断了电话,穿过来来往往的行人,在略显狭窄的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天幕随着时间流逝一点一点暗下来,向晚的街头渐渐有星点灯光亮起,街头尽处能看见一条宽阔高耸的堤坝。霞光泼洒着温柔的光芒,洁白的坝体在朦胧的夕阳下仿佛与火红的天空融为了一体,一波一波潮汐涌起撞上堤坝发出海浪拍岸声,与天边海鸟的鸣声应和,显得空灵而悠远。




……大海吗?



………………………

………………………

………………………



第一天,是红,浓墨重彩的红,绚烂夺目的红。



一阵阵雪白的浪花慢悠悠地涌上沙滩,却每次都在距离脚边分寸的地方彻底隐没,沁入细沙里。洛冰河一路沿着海岸线走了很长很长的距离,直至身边渐渐不再有其他人的身影,他在空无一人的沙滩边缘上留下了一长串脚印,有的被海浪冲刷殆尽,有的顽强地留了下来。



洛冰河现在有点儿后悔来了这海边,现在怎么走怎么不舒服,大概是鞋子进沙了。正当他后退几步坐到沙滩上,一腿大喇喇向前敞着,另一腿向内盘起,伸手向前并抬起脚准备做“在夕阳下的海边脱鞋”这种不甚雅观的事时,突然在余光里瞥见了一个四方形状的影子。




洛冰河一愣,回过头去,看见侧后方不远处立着一个很大的画板,旁边地上堆满了大桶小桶五颜六色的颜料,而画板后坐着一个长得格外好看的男人,正浅浅地微笑着看向这边,跟自己直直对上了视线。



那人缓缓开口,声调平稳温柔,如丝丝缕缕海风穿过,沁人心脾:“你好。”



洛冰河像是脑袋缺了什么重要零件似的,一下子卡壳了,甚至忘记了自己现在是一种怎样的滑稽姿势,就这样呆愣愣地仰着头盯着他。




只见对方眉目端正清秀,薄唇轻挑,气质温润,一副黑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白皙的肤色在夕阳的映照下像是会发光,整个人看起来温和随性却又不落俗套,给人儒雅且亲近之感。他一手执画笔,一手持调色盘,散扎的墨色长发随意地耷拉在颈侧,简单的白T外面套一件宽松的亚麻色衬衫,还搭配了木质纽扣和深蓝色牛仔裤,明显是一个艺术家的装束。




陌生男人笑眼弯弯:“…我可以把你画进画里吗?”




洛冰河如梦初醒,顿时从沙滩上弹起来,一蹦三尺高:“别、别别…别画这种动作!!!”




平时不可一世的少爷莫名其妙涨红了脸,迅速背过身去手忙脚乱地整理起着装仪表,又忍不住悄悄向身后瞥了一眼对方的反应。




“哈哈,不用着急。”男人感觉像是看到了一只被踩到尾巴而炸毛的小猫,没想到这个少年这么不禁逗,于是将画板转过去给他看,主动示好:“其实我已经画好了,你看。”




“呃?”洛冰河这一眼望过来就移不开了,那幅图画全然倒映在他的眼中,令他黑墨色的瞳孔也染上了鲜艳的色彩。




日落余晖如同奇迹一般被完美描摹在原本空白无物的纸面上,新颖别致的红色调不但没有任何不适感,反而使人感到眼前一亮;活泼、跳跃的海间波浪,变幻莫测的衣纹、高光;不落俗套的红色与含蓄、变换丰富的橙黄、蓝灰、绿灰的背景形成了奇妙的和谐对比,在总的暗调子中,突出几块鲜艳的色彩,使之更加明亮耀眼。




如鱼鳞般层层叠叠的火烧云之下,一个身影踏着浪花,像是黄昏时分海滩上泛着光芒的珍珠海贝,带着朦胧而迷人的梦幻感,朝着画面之外的这头走来,他黑色外衣的下摆被海风高高吹起,被甩在身后,飘摇在空中,在黑夜降临前的最后一抹的夕阳照耀下,影子被拉得很长。




画家是什么?是描绘奇迹的人。




以表现光与色的笔触,完全融化在海浪中,给人以身临其境之感。思维是可以停止的,它以强大的冲击力直穿你的心田,给你无法比拟的震撼,那是压倒一切的神秘力量.........这种力量包含了对宗教、生命、艺术、自然的全部理解,你无法说清他的哪一点来自现实生活,但总感觉到他已经把生活的内涵从容地包涵于其中。




洛冰河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听不见海鸟鸣叫、潮汐翻涌,只能感受到自己一下一下越来越清晰的心跳。




他听见那个人说:“你觉得怎么样?”




那么,他又是怎么回答的呢?他好像……情不自禁地,不受控制地说了一句话,在他自己耳中听来如此飘渺遥远,好像是从另一个不存在的人嘴里说出来的,又好像是一句从海面下随着晶莹气泡传出来的……




“先生,我还能再来看您画画吗?”



………………………

………………………

………………………




第二天,是蓝,透明澄澈的蓝,一望无际的蓝。




清凉的海风徐徐地吹,白云缥缈着奔逸的洒脱,飘荡在湛蓝天空中时卷时舒,谛视着金色的沙滩。这次洛冰河换了一身轻便的休闲服和不容易进沙的高帮帆布鞋,臂弯下夹着一把折叠小板凳,呼哧呼哧地就往最偏僻的一处海湾跑。




到海边的时候,果然看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还坐在昨天的那个地方,面向着画板和海洋。




原本急促的步伐骤然放缓了,甚至在又前进了几步后干脆彻底停了下来,唯恐惊动了那个人。洛冰河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轮,吞了吞口水缓解内心的紧张,今天第四次对着手机整理自己的衣领发型以及调整表情,然后才犹犹豫豫地缩过去。




“啊,你真的来了。”沈清秋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过身跟他打招呼:“今天天气很好,到海边吹吹风很舒服吧。”




洛冰河有些手脚僵硬地杵在原地,不知该摆什么动作,眼神不自在地乱飘,却装作一副漫不经心、若无其事的模样,强行冷静嘴硬道:“…随便走走……还行吧。”




沈清秋好歹是一个二十七岁的人了,即使洛冰河有意在伪装,但他很轻易地察觉到了对方的害羞和局促,觉得这个孩子有点可爱,也没揭穿他,只是轻轻搁下了调色的画笔,站起身来准备往身后远处的渔人木屋里走:“那我去给你拿——嗯?你手里的那个是……”




“啊,这、这个……”洛冰河有些尴尬地把自己夹在胳膊下跑了一路带过来的折叠小板凳缓缓提溜了出来,悬在空中摇摇晃晃。他垂着头不好意思看那个人,觉得自己英俊帅气的脸庞前所未有的发烫,头上好像在哧溜溜地冒着青烟。





啊啊啊,他是脑子抽了吗——刚才还说是随便走走,谁会带着凳子散步啊?太丢人了……不是,就、就单是特意拎着凳子来围观画画这件事,也已经足够丢人了吧……




“咳咳,”沈清秋单手握拳抵唇,轻咳了两声,笑意莹莹的浅色眸子看向洛冰河头顶的发旋,主动给他台阶下:“原来已经准备好了吗?没想到是我晚了一步,真是待客不周了……不过…不用这么客气,我这里总不会连一张多余的凳子都没有。”



他、他刚才在憋笑是吧???一定是吧!!!!!



洛冰河内心有点崩溃,却又有点莫名其妙的欢喜。

急切的欢喜,就像夏日里热情洋溢的气泡水,极速地,咕噜咕噜地,向外冒出一串串晶莹剔透的泡泡。



…………………

…………………




第三天,是粉,绵软可爱的粉,甜蜜梦幻的粉。




洛冰河微俯着身,两腿岔开着坐在自带的小板凳上,左手随意地搭在腿上,右手托着下巴,吊儿郎当地歪着头,看似是面向大海看风景,实际是隔三秒瞄一次艺术家的侧脸,眼睛都快晃悠酸了,他却还乐在其中。




沈先生专心致志创作的侧颜实在是太好看了,因认真而眉梢微蹙,眼帘低垂,纤长的眼睫随着清浅的呼吸微微颤动,淡色的唇不轻不重地抿着,清亮的眼眸专注地盯着笔下的画作,映出碧海青天的蓝色。骨骼分明的素手握着画笔,雪白纤细的手腕有节奏地律动,如施魔法一般把眼前所见所感一一变进了画里,使之得以永久保存。





面上眼睛悄咪咪地瞧,脑内火车吱悠悠地跑,各种漫无边际而不合逻辑的事情都能跳进洛冰河的思考范围,令他魂飞天外。




除了抱脚脱鞋,自带板凳,他没做其他什么败坏形象的事吧?

洛冰河懊恼地捶捶脑袋。


每晚迷迷糊糊回到祖父母的别墅后,都会因为回味在海边的场景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他每次都只能对着沈先生的画结结巴巴地反复说着“好看”,沈先生不会觉得他是个没有艺术细胞的审美白痴吧?

……虽然他确实…一直对洛天琅那家伙花巨资买回家摆着的那堆画作嗤之以鼻,但其中好歹也是有一幅能入他的眼的…也不是完全不懂欣赏吧,一定是他败家爹的品味问题。现在他看沈先生的画就觉得无论哪一幅都非常漂亮啊。


洛冰河心虚地摸摸鼻子。



沈先生说他也不是本地人,只是这段时间来取景和找灵感,那他到底来自哪里?又到底会停留多久?

如果问他这些事,他会不会不高兴?

为什么沈先生什么都不问我呢,是因为不在意吗,是觉得只知道名字就足够了吗?


洛冰河纠结地将衣角拧成了麻花。



找什么话题比较合适?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你喜欢的人又是怎么样的呢?



——戒指要什么款式的好呢?



老婆问他:“冰河?你觉得……”




他不暇思索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想要心形的!”最好还是粉钻。



沈清秋:“嗯?”


洛冰河:“欸?”



洛冰河前一秒还沉溺在看着沈清秋缓缓从红地毯另一头走来的美好幻想中,下一秒那画面就如同玻璃般碎裂崩解了,然后就发现了要命的现实——自己的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完全转向了沈清秋,直勾勾地、丝毫不掩饰地盯着他的侧脸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更要命的是,此刻沈清秋也完全转了过来,弯下腰跟他对视,令洛冰河心脏狂跳的那张脸近在咫尺,

一双清亮温润的眼眸揶揄地笑着看他,吐字缓慢而清晰:“看你发呆好久了,你在想什么呢,冰河?我是想问你,觉得要不要画上几只螃蟹。”




“啊,螃蟹……”洛冰河飞速整理起自己的思绪,把刚才那些不切实际的想象全都硬怼回脑海深处去,强自镇定捋顺自己的舌头,好像很认真地回答道:“我、我觉得加几只比较好,让沙滩看起来逼真一点…?”



“可是这该加在哪儿?画在头上吗?”沈清秋优雅稳重的艺术家形象终于撑不下去了,他直起身,将画板转过来给洛冰河看,一边笑得发颤一边说:“只要你觉得可以,我就加。”



只见那画板上放着的,不知何时从风景画换成了人像画,从碧海蓝天换成了一张年轻帅气但因为眼神空空而显得特别傻的脸。




——正是刚才洛冰河发呆的脸。




虽然是用铅笔极速勾勒的,却将眉眼间的每一处细节特点都体现出来了,甚至连耳垂上的那颗酷炫狂拽的耳钉都画了上去,特意搭配那个痴呆发愣的表情,用惊为天人的画技将别人的窘相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按洛冰河平时的暴脾气,若是有人胆敢这样戏耍他,免不得好一番天翻地覆,可是此刻他却手足无措地涨红了脸,像一只被主人逗弄急了而委屈得直打转、嗷呜嗷呜直叫唤的小狗,结结巴巴道:“你…我…——你……你欺负我——”




“哈哈哈哈…抱歉…因为,太可爱了。”



…………………………

…………………………

…………………………



第七天,是灰,雾霭朦胧的灰,山雨欲来的灰。



沈清秋刚抱着木支架从小屋里走出来就看见了一个坐在海边的少年,远远招呼道:“今天来得真早啊,冰河。”



洛冰河一个激灵转回头,在对上视线的瞬间,沈清秋明显感觉到少年的眼睛好像狗狗一样亮了一下:“放着我来!”然后就摇晃着不存在的耳朵和尾巴乐颠颠地冲过来了,十分殷勤地接过沈清秋手中的支架又一手拎起几桶颜料,搬到海边安置好之后又折返回来搬画板,沈清秋只好双手空空地跟在他后面,笑得一脸无奈。




吃什么长大的这孩子,长这么高,这么有力,好像有用不完的朝气与活力。




沈清秋一如既往地画画,洛冰河一如既往地坐在旁边看他。就算沈清秋明确告诉洛冰河,就算他光明正大地盯着看,自己也不会说什么,但洛冰河还是遮遮掩掩的,经常飞快地往这边瞧上一眼后又转回去捧脸作少女娇羞状,沈清秋也拿他没辙。



朝夕相处了一周,洛冰河才发现自己其实从一开始就不需要在内心反复纠结和盘算聊天的话题会不会惹沈清秋不高兴,因为即使是在他偶尔说些不着边际、天马行空的俏皮话的时候,或是分享日常一些稀松琐碎的小事的时候,沈先生也会放缓笔下的动作,微微侧耳认真听完。



………………

………………



沈清秋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刚刚完成的作品,又提笔修改了几处微小的细节,方才满意地点点头,开始收拾颜料和工具,洛冰河不放过任何卖乖讨巧的机会,凑上去想要陪他一起整理,被沈清秋用干净的那只手揉了揉毛茸茸的脑袋:“看这架势是快要变天了,今天早点回去吧。”




洛冰河抬眼看向灰蒙蒙的天空,还想再多赖一会儿:“只是阴天而已吧,会下雨吗?”



“画得多了,自然就能知道真实的天气。”



洛冰河微微曲着腿压低身高,歪着头用发顶轻轻地蹭蹭沈清秋温暖的手心,嘟囔道:“我不想回去…就不能和沈先生待在一起吗?”



……撒娇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沈清秋坏心思地伸出另一只手捏捏洛冰河的鼻尖,使之沾上了五彩斑斓的颜料,然后带着炸毛的小尾巴踱步回了屋。



这是一个建在几棵高大棕榈树下的渔人小木屋,屋旁的围栏上还晒着几张残破的渔网,但因为原主不再打渔谋生,这屋子已经闲置很久了,沈清秋为了尽可能地贴近自然取景创作,就暂时租借了这里。




小小的实木门框上悬挂着两条风干的鱼,将近一米九的洛冰河完全低下头才能勉强钻进去。屋子飘着一丝淡淡的海盐味儿,除了角落一张小小的床和床脚的两个纸箱之外,到处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画作,堪称极小型的个人展览馆。靠外的木墙上正对着海面开了一扇窗,让屋内显得宽阔了一些。




洛冰河饶有兴趣地看来看去,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凑近那些琳琅满目的画,一想到在这里的每一幅画都是沈清秋以那样认真专注的神色,倾注心血,缓慢而珍重地一笔一划完成,洛冰河就抑制不住自己探究的心情。



想要再多了解他一些。




“这些都是沈先生在这个地方画的吗?”洛冰河看着那些画,虽然画的大都是海景,却姿态各异,各有特色,甚至有一幅格外巨大的海洋星空夜景图占了将近半面墙,像是真的把一片海搬了过来。




“只有一部分是。实际上,我到过很多海滨小镇,见过很多片海,这里已经是计划中的最后一站了。”



听到“最后一站”,洛冰河猝不及防地心里一颤,手下一抖,不小心拽掉了其中一幅画上的白布,然后在看清上面的内容时彻底愣住了,因为过于震惊,疑问还没经过大脑思考就已脱口而出:“这、这幅画怎么会……”



背景是一片阴暗色调的灰天,极致简洁中蕴含着捉摸不透的深意。好像有丝丝缕缕的压抑和孤独透过纸面,传达到视者的心里。然而画面中心却孤零零地立着一朵色彩鲜艳的向日葵,壮硕的绿色枝叶和舒展的金色花瓣,将向日葵旺盛的生命力展现的淋漓尽致。



“你说那个啊,”沈清秋见洛冰河反应不对,也把注意力转向了那边,解释道:“刚成年的时候画的,大概算是我绘画生涯里的第一部成名作品吧,现在看来笔触十分稚嫩…果然应该把黑历史藏起来的。当时家乡发大水急需救灾款,就把那张刚完成没多久的画拍卖掉了,所以你手里那个只是留作纪念的仿品而已。而拍卖的东西一般也会层层转手,我也不确定现在正品究竟在哪位热爱收藏艺术品的富商手里。怎么了吗?”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点眼熟。”话到了嘴边,绕了一圈又被洛冰河斟酌着吞了回去。



能不眼熟吗?那幅画挂在他家客厅的主墙上挂了九年了。当时,败家爹洛天琅风风火火地冲回宅子,欢天喜地地向所有人宣布自己拍到了一件非常难得的宝贝,用十岁小孩儿都嫌幼稚的欠揍口吻,捧着画到洛冰河面前扬眉吐气地反复炫耀,最后还挂到墙上供了起来。



正如沈清秋所说,洛天琅拍到那幅画后的几年间,还有很多人找上门想要以更高的价格请求转手,只不过都被洛天琅以坚决的态度拒绝,败兴而归。那幅画一直挂在原来的位置——儿时的洛冰河每天一抬头就能看见的位置,从未变过。




洛冰河自认没什么欣赏艺术的天份,也觉得洛天琅确实是欠揍,但却也不得不承认,在洛天琅前前后后淘回来的所有画作当中,那确实是唯一一幅能够入他眼的画。




他还总是被迫听洛天琅说那位年少成名却十分低调的艺术家的事迹。洛天琅作为一个主打任性的有钱人,平时涉猎广泛,难得格外欣赏一个人,便想要承包那位画家此后的所有作品。然而,有大怨种乐意砸钱买,人家却不热衷卖。那位艺术家后来的作品,大多数自愿交给了世界各地的展览馆,再把收益捐给贫困地区。




洛天琅眼看这情况也没办法,他不想做强迫的事,如果赏识才华变成了威逼利诱,反而失了乐趣,对此只能是偶尔半是抱怨,半是遗憾地跟洛冰河提一嘴。




洛冰河心跳怦怦,第一次这么努力地回想洛天琅和他说过的那堆废话,试图在回忆中搜寻蛛丝马迹。



他想起自己嘲讽洛天琅花钱买了没用的东西却又忍不住在意。

他想起年少的自己踮起脚尖与那朵阴霾中的向日葵对视良久。

他想起那个艺术家的署名是……“垣”。



沈垣,沈清秋。



没想到在多年后的今天,那个人就站在离自己几步之遥的地方。



他的心里突然释怀了,好像饮上千杯美酒,大梦一场,酣畅淋漓过后,一份淡淡的心境悠然升起。




洛冰河忍不住喜悦,轻笑起来,放下手中的画回过头,好奇道:“沈先生,这次为什么选了大海作主题呢?”




窗外乌云压得很低,积攒了已久的雨水终于倾盆而下,成千上万的雨滴被狂风裹挟着坠落在海面上

。沈清秋听见哗哗的雨声,目光微微闪动,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语调轻而缓:“你见过沙漠吗?等最后一幅画完成,我就把它们带去荒漠地区展览。我曾经去旅游过一次,那边的孩子们都很想看海啊。”




“因为有人想看,我就画。”




风雨中,远处灯塔幽幽亮起,一束白光投射而出,

,灯光缓缓地来回游荡,照亮了漆黑天幕下波涛起伏的海面。



洛冰河因触摸到了沈清秋宽广纯净的心灵而感到震撼和敬佩,却又出于自己的感性和私心,抑制不住地觉得心疼和怜惜,问了一句也许有些越界的话:“…沈先生一直都是自己做着这些事吗?就没有考虑过停下来,歇歇脚吗?”



“呃、我是说…在某一时刻,在一个喜欢的地方,可能会遇到一个合沈先生心意的人,成家…之类的……”



沈清秋对上洛冰河的视线,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确实如此呢,有家可回是人最大的幸福。其实这么多年过来,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因为觉得时机还早,一直没有细想……不过既然冰河你也这么建议了,那就在这次去荒漠的旅途中,顺便计划一下这些事好了。我想,开一家画廊或许会是不错的选择…”



“至于感情那方面的事……就算计划了也不一定会有吧。”




——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都会有的。


洛冰河张张嘴,还是没能把这句话说出口。



……………………

……………………

……………………



第八天,是青,活泼灵动的青,温润柔和的青。




洛冰河今天特意早早起床,支开保姆,在厨房里忙活了大半天,顶着祖父母匪夷所思的眼神,拎着折叠板凳和保温餐盒高高兴兴出了门。



他一边往海边赶路,一边反复品味和沈清秋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



昨晚因为躲雨而在沈先生的屋子里待了很久,偶然得知了沈先生的身份,还让他窥见了沈先生令人意外却也格外可爱的一面。



昨天洛冰河刚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沈清秋的床脚边的两个纸箱,原本以为是用来放画纸的,直到晚饭时间,沈先生把其中一个箱子打开,向他展示了各种口味的方便面;再到饭后休闲时间,沈先生从另一个箱子里摸出一本封面花花绿绿的小说,向他一本正经地介绍小说里那个后宫佳丽三千、酷炫狂拽的爽文男主,还说什么“其实我觉得那个男主跟你很像”。




才不像呢!洛冰河记得自己当时气呼呼地窜到了沈清秋的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头和身体,任沈清秋怎么笑着哄他都不肯出来。




虽然洛冰河到现在想起这件事还一阵悲愤,但他也惦记着沈清秋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只吃方便面,总归是对身体不好。于是今天,平常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亲自下了厨,虽然很不熟练,但他莫名觉得自己能做好,还在期待和想象着沈先生的反应,却没想到被人抢了先。




远远就听见小女生的欢声笑语随风传来,洛冰河的表情有些扭曲。




只见几个大概十七八岁的女生笑得活泼灿烂,围在画板边,叽叽喳喳地对沈清秋说着什么,而沈清秋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礼貌地回复她们,随后就有更加的清脆欢快的笑声传来。




“啪”的一声,洛冰河把折叠凳子打开,放到距离了他们几步路的地方,旁若无人地坐下,随后撑着脸看向远处的海面。



几个女生的欢声笑语停了几秒,有点好奇地朝这边瞅了一眼,从这个角度看不到突然冒出的怪人的正脸,于是她们又转了回去,继续说。




洛冰河的眉毛越挑越高。




当女生们纷纷从背包里取出便当或礼物递向沈清秋,请他收下时,洛冰河不屑地“嘁”了一声。




当沈清秋一一婉拒那些礼物,并与满脸遗憾的女孩们道别,目送她们离开时,洛冰河哼着一曲欢快的小调。




“做什么呢?”沈清秋看他自导自演老半天了,觉得好笑。



“给你们伴奏啊,”洛冰河还在赌气,撅着嘴嘟囔道:“要不是我自带板凳,这里哪儿还有我的容身之所?”



沈清秋无奈:“我也没给她们凳子坐啊……等等,你手受伤了?”



他轻轻握住洛冰河的手腕,转过来便看见了那原本修长好看的指节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创口贴。当然,同时也注意到了他手上提的保温餐盒。



“没什么,笨手笨脚的闹了点儿麻烦。”洛冰河挣开他的手缩回去,抬眼瞅他,眼神哀怨,语气发酸:“第一次做饭,没那些女生这么细心熟练,肯定也没她们做的好吃。”



想要装出一幅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却化不开浓浓的一股子绿茶味。



“我也没收她们礼物啊?”沈清秋揉揉他的脑袋,哭笑不得:“而且,如果真要论先来后到,她们比你更早来过这里呢。”



洛冰河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如同一只领地被侵犯的兽类般呲牙咧嘴地抗议道:“我跟她们才不一样!我可是一天不落地来的,之前怎么没看见她们的影子?不会是连看画的耐心都没有吧。”



沈清秋心想你那哪是看画,但还是被他那张气鼓鼓的俊脸给逗笑了,半真心半打趣地附和道:“是啊,你真是很特别。来围观的小女生我见过很多,但像你这样的男生还真是第一次见。现在的富家小少爷都这么有闲心吗?天天来我这穷画家身边蹲着。”




听到前半段,洛冰河觉得有些窘迫和羞赧,然而当他听见后面的话,顿时一个激灵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我是……”



洛冰河突然止住话头,大脑飞速运转,意识到沈先生可能只是根据穿着和气质猜想,随口开了这么一个玩笑,并不一定是知道了他的具体身份,如果自己这么回答就不打自招了,于是他打算蒙混过去——



然而洛冰河没想到的是,沈清秋的下一句话将他们之间最后一块遮掩的朦胧白纱给彻底掀开了:“琅苏集团的洛小少爷,对么?”



洛冰河的心猛地一咯噔,喉咙发紧,前所未有的强烈不安感像冰冷的尖刺一样刺痛神经,他不知所措地僵坐在原地,手心因紧张的冷汗而湿润了。




洛冰河忐忑不安地想要移开视线,避开沈清秋的眼神,满脑子充满了消极悲观的猜测。




沈先生都知道?

为什么会知道,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如果他早就知道了,会不会认为……我是别有用心,才来接近他的——毕竟像他那样清雅淡泊的艺术家,他最不喜的…应该就是我这种所谓大资本家世的纨绔子弟吧。




“抱歉,你一定在想不好的事情了吧。”沈清秋感觉到了洛冰河的僵硬和紧张,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带着安抚意味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不用想太多,我没有要兴师问罪的意思…其实我也刚知道这件事不久。”




沈清秋缓缓地说:“虽然从踏上艺术生涯开始,我一直专注于创作,但是刚开始的时候,难免有点年轻人的心浮气躁,也会关注一些名门富家的事…他们总是以天价拍下画作带回去收藏,但是其实有很多人只是在附庸风雅,或者是想要显示自己的财力满足虚荣心。见得多了,我就不打算把自己的画当作纯粹的商业性赚钱工具。”




“刚成年那时家乡遇洪灾,没别的筹钱方法,洛天琅先生拍下了那幅画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心理,我都很感谢,不过当时他说有的一句话我很在意……”




“他说,看到那幅画的第一眼时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所以一定要拍回去。”




洛冰河愣愣的:“他……没跟我说过这些。”




沈清秋笑了:“所以我很好奇。那毕竟是我画技还不成熟时的作品,能以那样的价钱拍出去我还有点心虚……而且,我很想知道那个孩子看到那幅画,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会不会喜欢这份礼物呢?”



“昨晚你看到那幅画时的反应很奇怪,虽然惊讶,却没有新奇,莫非你见过那幅画?你回去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些多年前的事。我记性不太好,很努力才隐隐约约想起了洛天琅先生的样貌和他儿子的名字。”



“对了,那位先生好像还说过自己的儿子不是文静型的,对艺术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希望能靠那幅画刺激一下你的艺术细胞,嗯…根据这么多天以来你完全没在认真看画的表现,果然是这样。但是你能坚持每天来这里心平气和地坐这么久,又有点奇怪。”



洛冰河的老底简直被掀得干干净净,从脸庞到耳廓乃至后颈都羞耻得通红:“别…别说了……”



“虽然迟了很多年,但是可以告诉我吗?还是很在意小朋友对我第一部作品的满意度。”沈清秋笑眯眯地轻声问他:“你喜欢这份礼物吗?”




“我……”


…我喜欢,太喜欢了。

喜欢到这颗心脏跳动得好像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洛冰河真怕一旦说出“喜欢”这个词自己就会表白。




“……我家里摆了一堆画,

  可我只记住了那一幅。”



…………………

…………………

…………………



离别之日,是金,光辉灿烂的金,充满希望的金。




沈清秋看着几个专门雇的工作人员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将画作一幅一幅地转移到车上安置好,自己这段时间住的小木屋里的空间一点一点变得空旷,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沈清秋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朝海滩的另一边的回过头,那个熟悉的身影却还是没有出现。



沈清秋垂下眼帘,曲起指节抵唇思索,觉得自己昨晚才告诉冰河今天一大早就走可能确实有些突然,他闹脾气不来告别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还是有些可惜,不能再见他一面。



波纹叠着波纹,浪花追着浪花,海浪镶着波花织成的银边,一会被前面的波浪卷入浪谷,一会儿被后面的波浪推上浪尖。清晨的旭日从海面喷薄而出,把海面照得金光闪闪,浮光掠影,好像要把自已炫丽的色彩最后展示给世界万物看。



最后一幅画被搬上车,该是离开的时候了。沈清秋拎起行李,扶着车门框准备踏上去。然而隐隐约约听见了那随海风传来的踏沙声,令他停下了动作,最后一次朝海滩那边看去。



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熟悉。



金色朝阳笼罩下的海岸边缘朦胧而迷人眼,沈清秋却还是认出了那个人的身影。



洛冰河迎着略刺眼的阳光,急匆匆地向这边跑过来。一边跑,手上还一边拿着手机凑在耳边,貌似还是通话状态,他的嘴张张合合,也许是在对电话那头说话,也许是在远远地喊沈清秋等一等。




他跨过了整片海滩,又好像跨过了万水千山,终于来到沈清秋的面前,还在微微喘着气,耳边电话也正好挂断,他缓缓垂下手,抬起头,深深望进沈清秋的眼中,金色的光辉同时映入双眼,折射出坚定而虔诚的光芒。



沈清秋听见这个小朋友说了一句计划之外的话:“可以跟你一起走吗?”



彼此蕴含千万种可能的未来绘卷中,从此多了一个永恒不变的人的身影。



———————————————————————————————————————————————————————————————End.



正文外补充:


洛天琅从电话中得知阿冰在海边偶遇自己欣赏了很久的艺术家这件事,觉得儿子一定是撞了狗屎运。


洛爸苏妈同意了阿冰跟沈先生一起去荒漠,阿冰也答应了他们的条件,等时机成熟就愿意继承家业。


多年之后,就是琅苏集团年轻有为的小洛总和世界知名艺术家沈先生的故事了。

人们都道是这小洛总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使沈先生改变了一直以来的想法,愿意与资本世家合作,在一些特定地区开办了画廊,好在开办画展的相关事项全权掌握在沈先生手中,洁净纯粹的艺术性质也得以完美保留,并没有如同世人担忧的那样染上奢靡的资本气息,所以广受赞誉。

当然也有很多作为竞争对手的资本家,眼看着这突然间冒出来的小洛总名利双收,分外眼红,试图散布谣言挑拨离间,破坏二人之间的合作关系。

不过人们不知道的是,一对熠熠生辉的粉钻心形婚戒已经准备好了。




评论 ( 30 )
热度 ( 226 )
  1. 共1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言葉草葉 | Powered by LOFTER